直奔主题的速成时代奇迹

百家讲坛是个速成大师的地方

我们处在一个急剧变化的速成时代，似乎所有东西都可以大大缩短生产周期，像孙行者拔毛变猴一样顷刻制造出来。物质产品固然如此，精神产品同样不在话下。需要三年拿下的学位，两年过了；陈年老窖，一年造出来了；学界大师，忽然冒出来了；艺苑泰斗，变得满地都是了；“伟大发现”司空见惯了；“世界第一”小菜一碟了；“十年一剑”八天磨出来了。满坑满谷都是“著名”，犄角旮旯都有“伟大”。不仅如此，甚至连结婚这么复杂的事情，也可以“速配”，也可以“闪婚”，也可以省略全部过程直奔主题了……

面对如此奇幻的景象，人们不知应该为“飞速发展”而高兴，还是应该为“转瞬即逝”而担忧。毕竟“明星”变“流星”的事经常发生，“著名”变“臭名”的事每天都见。这就使人们不得不在“奇迹”面前保持一份应有的警惕，不忙着鼓掌和欢呼，免得跌落眼镜砸伤自己的脚背。人们不禁要问：究竟是什么原因让我们变得如此急功近利、浮躁不堪？

我们处在激烈复杂的社会转型时期，正反两方面的奇迹的确每天都在上演。竞争的时代，为真正富有才能的“风流人物”脱颖而出搭建了舞台，同时也为投机取巧的“聪明人”创造了钻政策空子的机会。所有社会意识的产生，无不是社会存在的反映。人们之所以希望省略过程，直奔结果，是因为确实有人“创造了奇迹”。蕴含其中的“榜样”和“示范”作用，可能比发表多少社论和评论都更有力量。而老老实实平凡工作的人，财富增长速度显然不如“聪明人”来得神速，职级晋升当然不如人家来得迅速。眼见的收入差距日益扩大、两级分化不断明显，消极情绪怎能不油然而生？如此一来，倡导艰苦奋斗、踏实工作的职业道德和价值取向就不可避免地受到怀疑，老实人就可能变成“窝囊无用”的代名词，整个社会的价值目标就可能发生偏移和倾斜……

经济学的常识告诉我们，必要的劳动时间，是产生优质产品的先决条件，不同劳动时间生产的产品，品质当然不同。随着科学技术的日益进步，“快功”未必不能产生优质产品；但在一般情况下，“慢功出细活儿”总是基本的道理。过于追求速度、追求产值，尽量缩短劳动时间，速成各种产品，要么成色不足，要么内在价值贬损。批量生产的东西，简化程序、偷工减料的东西，肯定不能和精雕细刻的东西相媲美。流水线上只能出工业产品，却很难出独创的艺术品。

现在虽然不再提“革命加拼命，拼命干革命”的口号，但“三年任务两年完成”的说法还不时见诸报端。这种争分夺秒努力工作的敬业精神固然值得称赞，但不知是“三年任务”的目标设定原本不够科学，还是人们在某种精神激励下焕发出超人的力量，否则，这样的目标很难实现。即便实现，其内在质量是否能够经得起时间的检验还是个问题。总不能今天报功请赏，明天又变成豆腐渣工程吧。实干精神如果不建立在科学精神的基础之上，很可能变成一种蛮干精神。殷鉴不远，回头便是。

其实，对于整个社会而言，所有的投机心理和捷径心态的形成固然有复杂的原因，但其中最重要的，莫过于简单偏颇的政绩考核机制和GDP考察指标带来的深刻影响。两大指挥棒牵动了整个社会神经，使人们不得不快马加鞭，竭泽而渔，疯狂发展，不顾后果。

转变经济发展方式，不仅是从高能耗、高污染的传统粗放模式中解脱出来，寻求可持续发展的科学路径，更是要从急功近利的短视行为中解脱出来，继续倡导和不断强化艰苦奋斗的优良传统，踏实肯干的工作作风，精益求精的职业道德。不仅如此，整个社会都要形成这样一种舆论导向和利益驱动机制，就是让秉持这种精神的人既得到精神肯定，又获得物质利益。这才是经济社会可持续发展最为可靠的动力。

在写作这篇短文的时候，恰巧听到一则有趣的新闻：美国某家权威调查机构最新调查显示，在全球最富裕国家的评比中，美国屈居第11位。这让习惯了充当世界老大的美国人很不适应。倒是写作《世界是平的》的著名记者弗里德曼撰文指出，一夜暴富和不劳而获的心理在全社会普遍盛行，艰苦奋斗的传统价值观念逐渐丧失，是导致美国社会停滞和落伍的根本原因。弗里德曼的分析很有意思，既符合马克斯韦伯所概括的新教伦理和资本主义精神，也和我们一贯倡导的艰苦奋斗的优良传统不谋而合。这其中是不是蕴含着某种普遍的价值和启示呢？（文：朱铁志 《求是》杂志副总编辑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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